来自冥界的圣徒

　　——记重金属鼻祖黑色安息日乐队

　　早在黑色安息日乐队（Black Sabbath）出道之前，经过吉米·亨缀克斯（Jimi Hendrix）、滚石乐队（Rolling Stones）、齐柏林飞艇乐队（Led Zeppelin）和谁人乐队（the Who）的共同努力，重金属的内核已在繁多的音乐种类中缓慢酝酿，而“黑色安息日”的出现则如羊水般帮助重金属由地球黑暗巨大的子宫中顺利诞出。自此，地球上多出了这种类似地狱赞歌般的沉痛异常的歌唱。人们仿佛看到黑色邪恶的巨人被撒旦自地狱中释放出来，走在泥泞的地球表面，在闪电和雷鸣中，捧起白色的人骨，仰面朝天发出震人发聩的原始嚎叫。黑色安息日乐队在重金属乐种形成过程中所产生的巨大作用，使得这一音乐种类深深感染上了乐队本身的色彩。甚至有人认为，重金属的各个发展方向在黑色安息日乐队早期的音乐中都已经指出，此后的重金属乐队不过是在此基础上深入和分化而已。

　　黑色安息日乐队的音乐深深根植于乐队成员度过少年时期的60年代，影响来自乳酪乐队（Cream）、忧郁欢呼乐队（Blue Cheer）和香草梦呓乐队（Vanilla Fudge）等。最初，黑色安息日乐队对摇滚乐进行了简化加工，削减不必要的元素和章法，减慢节拍，突出嘶鸣的吉他独奏以及加重贝司的作用，借助药物、毒品进入被催眠后的晕眩状态同时接近人魔相交的地域，向撒旦膜拜，向人世发出恶魔般的深深诅咒，辅以哭嚎的嗓音将精神泥沼与惊悸的白日梦喷涌而出。经过最初的电气化布鲁斯后，黑色安息日乐队将对传统的继承在新的音乐方向上完成，由此吸引了千千万万正处于青春期的乐迷为之嚎叫和追随。在音乐创作中，乐队无疑借助了恐怖电影的意象，而在歌词中所体现出的精神核心则取自中产阶级对平庸生活的懈怠和莫名然而浓重的焦虑。他们站在魔山上歌唱，在巨大的轰鸣里远离现实中的世界，潜入对恶魔的深深恐惧和无限皈依之中去。他们现实批判意味最重的歌曲是《战争猪猡》（War Pigs），乐队将发动战争的人比作在如蚂蚁般蝇营狗苟的芸芸众生中谣言惑众的巫婆。尽管在除这首歌曲以外的其它歌曲中，黑色安息日乐队还曾对战争和发动战争的人粗暴地表示过厌恶和诅咒，然而将一支重金属乐队视为奉行和平主义是不明智的。他们的“和平主义”是含糊暧昧的。事实上，大多时候，他们对战争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嗜好，这自然与他们对邪恶的尊崇有关。乐队主唱奥兹·奥斯本（Ozzy Osbourne）毫无表情的僵硬面孔、哭丧般的嗓音，都是对地狱景观和世界末日的精确具象。

　　乐队最初的成员由来自英国伯明翰阿斯顿的四个毛头小子组成，他们是：吉他手托尼·艾奥米（Tony Iommi）、鼓手比尔·沃德（Bill Ward）、主唱奥兹·奥斯本（Ozzy Osbourne）、贝司手吉泽·巴特勒（Geezer Butler）。他们将最初组建的爵士布鲁斯（Jazz-blues）乐队称为“波尔卡土库”（Polka Tulk），后更名为“尘世”（Earth）。此后初出茅庐的黑色安息日乐队一直在欧洲广阔的土地上游历演出。1969年早些时候，乐队有感于原乐队名称的冲击力不足（亦与另一支乐队重名）而再次更名为“黑色安息日”。名字由贝司手巴特勒取自神秘派作家丹尼斯·惠特利的同名小说。乐队通过惊人的现场表演赢得了无数的歌迷和广泛的关注，于是在1969年签到了菲利普唱片公司。乐队于1970年1月，推出了第一首单曲《巫婆，别和我玩那套把戏》（Evil Woman ，Don't Play Your Games With Me）。这是一首翻唱歌曲，尽管在美国乌鸦乐队（Crow）将它唱到了排行榜上，这首翻唱歌曲却没有在广泛范围内引起关注。接下来的二月，乐队推出了同名处女专辑，在一片赞誉之中，专辑冲上了英国排行榜的前十。在美国，这张石破天惊的专辑经过了一个慢热的过程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红遍了半边天。而此后乐队在美国推出的LP唱片，在攀升至前40名后停留了足足一年之久，销量累计达到了一百多万张。

　　继处女专辑后，黑色安息日乐队很快于1970年九月推出第二张专辑《妄想狂患者》（Paranoid）。乐队将同名歌曲择出作细碟发行，不久便打入英榜前五名。这张专辑在美国于1971年春进入前十，在排行榜的停留时间也达到了一年之久。通过乐队在销售方面所做的宣传配合，这张专辑的总销量达到了四百万张。黑色安息日乐队马不停蹄在1971年八月录制了第三张专辑《现实之王》（Master of Reality）。这张专辑同样在大西洋两岸的排行榜上都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同样达到了白金销量。1972年的《黑色安息日第四辑》（Black Sabbath, Vol. 4）取得的成绩与第三张不相上下。作为乐队的第五张专辑，《血淋淋的安息日》（Sabbath Bloody Sabbath）的制作成员中增加了“是”乐队（Yes）键盘手瑞奇·韦克门（Rick Wakeman）。这张专辑在继续上几张专辑的唱片销量传奇的同时也彰示了乐队在音乐领域发展的新趋势。1974年，乐队由于在管理上的分歧和纠纷一度停止了演出，直到1975年7月才带着第六张专辑《大破坏》（Sabotage）重新归来。在他们的故乡英国，他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然而在美国方面乐队却遭受了冷遇。其时，美国的音乐风潮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似乎以唱片为主的重型乐队已经很难引起人们的兴趣了。为了应付这一疲市，他们的唱片公司编辑出版了一套双张的精选合辑《将我们的灵魂出卖给摇滚乐》（We Sold Our Soul for Rock 'n' Roll）。乐队在酝酿进行风格改变的过程中，采纳了吉他手艾奥米提出的在现有音乐框架中加入新的乐器演奏的建议，这一点遭到了主唱奥斯本的质疑。1976年的《技术狂》（Technical Ecstasy）最终实现了艾奥米的音乐意图，唱片在销量上虽未实现新的突破，却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然而这张唱片却使得主唱奥斯本郁郁寡欢最终于次年离开了乐队，直到1978年一月才重新归队录制了乐队第八张专辑《永不言死》（Never Say Die!）。这张唱片的销量经过乐队的再三努力也未在销量上获得新的突破，主唱奥斯本再次离队自行发展。主唱位置由前彩虹乐队（Rainbow）主唱罗尼·吉姆斯·迪奥（Ronnie James Dio）接替。新乐队一直在录音室忙碌，但是直到1980年四月才拿出了新作品《天堂与地狱》（Heaven and Hell）。乐队的不懈努力终于带来了商业销量上的苏醒。在美国，它成为了白金唱片；在英国它冲上排行榜前十，另有两首单曲冲上单曲榜前十。在销量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乐队的老东家除编辑了一张名为《最后的黑色安息日现场》（Black Sabbath Live at Last）的现场合辑外，还再版了《妄想狂患者》，这些唱片也都获得了不错的销量。这时，鼓手因个人健康原因离开了乐队，新加入鼓手维尼·阿皮斯（Vinnie Appice）。他们在1981年8月发行的《暴徒规则》（Mob Rules）仍然延续着上张专辑的成功，在英美两地同时开花。然而队员问题依然困扰着乐队，1983年发行《邪恶蔓延》（Live Evil）后，迪奥也离开了乐队。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乐队经历了频繁的人员更迭。后来鼓手沃德归来，夙敌深紫乐队（Deep Purple）主唱伊安·吉琏（Ian Gillan）加入，乐队才在1983年9月推出专辑《重生》（Born Again）。乐队在专辑发行前即开始了巡演，结果专辑在英国闯入排行榜前五，而在美国却止步于40名就再难前进了。吉琏于1984年深紫乐队重组后离开了“黑色安息日”，新加入歌手代夫·多拿托（Dave Donato）接任主唱位置。

　　此后，黑色安息日的人员变化如走马灯般令人眼花缭乱。奥斯本也曾数次归队和离队。黑色安息日逐渐演变成为吉他手艾奥米一人的乐队，也只有他一人一直坚守在乐队中。第一张艾奥米黑色安息日唱片是1986年的《第七颗星》（Seventh Star），这张唱片除了取得了不错的商业业绩以外并没有更多的出众之处。此后其他乐队队员逐渐变成艾奥米的雇员，而黑色安息日开始真正成为他的私人财产。

　　黑色安息日乐队衰落的征兆，早在奥兹·奥斯本开始频繁进出乐队之前就已经呈现出来。如马拉松长跑般一张接一张地出专辑，一场接一场地做演出，由于仍将新的音乐建立在陈旧的世界末日幻景上，乐队的音乐逐渐乏善可陈起来，灵感日渐枯竭，音乐只剩下了嚣张的空架子。问题的症结在于乐队的音乐一如既往地继续演奏，然而主唱奥兹·奥斯本已经无法纠集新的愤怒了，在重复中乐队飞速下坠，他们听上去与那些受他们影响的金属乐队越来越接近了。在80年代，乐队一直处于人员的变更中，继奥兹·奥斯本离队自行发展以后，更多的队员开始离开这只巨大的重金属恐龙，试图避开在漫长的岁月里形成的噩梦般的巨大压力和负累。整个80年代只有乐队元老人物托尼·艾奥米（Tony Iommi）一直留在队中。直到97年夏天，黑色安息日元老级人物才全部凑齐开始新的巡演。现场演出被整理为一张名为《重组》（Reunion）的唱片，在98年10月发行。在巡演的尘嚣中，乐队重返往日匍匐其中的地狱烈火，被三十年的颠沛时光重击然后卷挟而去。至此，那支能鼓惑人心以致舍身为撒旦作祭祀的重金属乐队不再存于人间。

　　黑色安息日乐队的成功与70年代摇滚乐潮流的走向密切相关。60年代所涌现出的各种音乐流派被披头士乐队（The Beatles）用音乐折衷主义统一整合之后，一直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发展。“平和”和“折衷”逐渐成为整个60年代流行音乐的发展主题。进入70年代，各种音乐流派由于过分的融合与互相吸收，个性逐渐消散，越来越雷同和难以区分。更多的艺人和乐队开始如杰姆斯·泰勒（James Taylor）和木匠乐队（Carpenters）一样偏向音乐叙事，更加专注歌词而非音乐本身。而在披头士乐队之后开始形成的乐评界开始被这一沮丧局面激怒，乐评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那些与潮流相悖的乐队，无论它们的流行性如何。“黑色安息日”在60年代的末梢打破了在流行音乐领域笼罩了整整十年的沉闷气息，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乐评人的一致青睐。而歌迷们在听腻了令他们窒息的细腻甜歌以后也急不可待地寻找新的听觉刺激。有了这两方面的支持，黑色安息日才得以以其诡秘邪恶的音乐席卷整个流行音乐领域，甚至重新划分流行音乐的疆域。

　　乐队成员结构的逐渐单一，以及创作灵感的逐渐枯竭使得黑色安息日乐队在90年代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事实上，有人称乐队只有在在70年代初的几张唱片了才展示了惊人的才华，而此后的创作再难有新的突破。黑色安息日乐队这支以歌唱世界末日为己任的重型乐队在新世纪的歌舞升平之中，也的确再难得到人们的青睐。只有那些还在继续重型音乐的乐队还在从他们的前几张唱片里汲取灵感获取感召，所以才有那一张又一张的致敬专辑不断涌现。

　　编撰/SUBKID